教师子女,确诊抑郁
时间:2024-05-07
一提到它,我们常常想到暴力的爸,迂腐的妈,组成一个濒临破碎的家。据我所知还有一个配置,也盛产窒息和抓马,那就是:教师之家。他们要么从小到大都很听话,要么就在成年之后叛逆得不像话。在很多教师子女眼里,那个桃李满天下的家长才是他童年的噩梦,悲剧的开端。今天我找来了三位朋友,聊一聊当教师子女是一种什么体验。我不知道这样的刻板印象是怎么形成的,反正我出生的时候就在了。加上我爸妈都是老师的双重buff,从小到大考试没考好,在我家就是一种罪。上小学的期中期末考,我妈都是判卷人,这导致我比别人更早知道我的分数。我家有一扇大铁门,我可以通过我妈的自行车轱辘撞击的力度来判断我考得如何。先是他们俩轮番唉声叹气,我妈拿我的成绩和第一名对比,我爸跟着应和问我的失分点在哪里,经过漫长的分析他们把原因归结为:1、太贪玩儿,每天放学就知道看电视;
2、上课注意力不集中,有老师反映我上课走神;
3、马虎,送分题还丢;
复盘之后,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,然后就各忙各的,那种感觉就像说:你已经没有救了。“卷面不够干净”“应用题有更方便的解法”“XXX比你先写完都在好好检查,你在玩橡皮!”长大以后我曾经开玩笑似的问出我的疑惑:我觉得你们从来都没有好好夸过我。得到的答案是:就你那个半瓶不满一瓶子晃荡的性格,夸你你的尾巴还不翘天上去?他们多虑了,我并没有盲目自信的资本,很多次考试,我都是靠作弊拿得高分。把公式用没有水的水笔写在本子后面,用过的胶条上面粘着古诗词,在桌子腿上用铅笔写英文句子。我学东西很慢,初中还能勤能补拙,高中就完全跟不上了。穿新衣服会被阴阳怪气,收到礼物会被盘问怀疑,甚至趁我不在翻乱我的东西。我上学的时候很流行在手机上贴来电话就能亮的贴片,我妈觉得是我在等待某个人的消息,没收了我的手机,我和很多人都失联了。“你现在早恋,就是毁你自己。”“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。”成了他们的新口头禅。我没早恋,我只敢暗恋,暗恋一个作文写得很好的小矮胖子。后来我们又见过一次,在相亲局上,他个子没长起来,一直胖到现在。我很意外,因为我当时完全没感觉,他说因为我爸妈都在学校里,大家都不敢说。小朋友的喜欢很现实,只看脸。因为没收到过一封情书,当时的我非常自卑。我们聊得很开心,但我也很直接得说明我们之间不太合适。回家我告诉我妈我和对方没看对眼,我妈非常疑惑地问我:怎么不行,你以前不是喜欢他吗?我超级震惊,问她怎么知道的,她说有好几次从我们班“经过”,我老是和他说小话,她就让我们班主任给我换了座位。“你没发现,后来你们再也没当过同桌了么?”她得意地说。他们的乖乖女
我不知道别人童年背景音乐是什么,反正我15岁之前是噼里啪啦的巴掌声。我妈在一所职业学校当老师,可能他们学校里全都是问题少年,导致她也很怕自己的女儿成了个问题。出去玩儿太久也会被打,一起玩的人里不能有爱淘气小孩儿。衣服弄脏了也会被打,被别人看到我脏兮兮的会丢她的脸。为什么打到15岁就不打了呢,因为我15岁以后就不爱哭了,不配合着我的眼泪,她也觉得打骂索然无味。你们上学的时候有没有经历过:老师经常重点批评一个学生,导致全班人都孤立他的经历。她很擅长调动别人的情绪,对我的朋友摆臭脸好让他们远离我,先引导亲戚夸我再当着所有人面泼冷水。我也是离开家以后才慢慢反应过来,她打着为我好的招牌,其实都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。从第一次谈恋爱开始,我就很容易被坏男人吸引,从打架斗殴的体育生学长到纹着花臂的社会青年。和他们在一起我感觉我像是一个正常的人,他们教我抽烟、喝酒、骂人。和他们在一起,是我人生的拨乱反正,他们弥补了我14岁没有来临的青春期。别人越对我指指点点我越兴奋,被贬低,就像吃辣椒一样,会上瘾。我知道他们pua我,但我又很享受他们被我看透了还洋洋自得的感觉。我非常喜欢听我前任们讲他们原生家庭有多糟糕,他爸爸打他妈,吃喝嫖赌什么都干。我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,因为这种情况在我家是完全不会出现的。我爸在我家就像废物一样的存在,当着我妈的面,他甚至不敢点一根烟。有时候我觉得我爸好可怜,但大多数时间里我都在恨他,如果他没有娶我妈妈。教师子女
成为教师的子女不可怕,可怕的是教师的子女们都上一个年级。你的每一次成绩,先和班级里的人纵向比较,再和其他老师的孩子横向比较。我和他们甚至不在一个学校,但我们都知道对方做了哪套卷子,考了多少分。我们父母会交换孩子的卷子做,抹掉答案重新打印,看似是互相交流共同进步,但家长们都很默契的不会抹掉自家孩子的100分。高中我和另外一个老师的儿子在一个学校,我还专门去他们班想偷摸认认脸。我是这样自我介绍的:哈喽xx,我是xxx(我爸的名字)的闺女,你妈教过我英语。虽然我和他们十几年的时间里都是竞争关系,但我依然把他们归纳为我的朋友。我小时候朋友很少,没有人愿意和“老师的孩子“玩儿。同学们对我的感情很微妙,小部分时间她们不敢得罪我,有点巴结我,大多数时间她们有意疏远我,想让我求着、上赶着。我那时候不懂看人眼色,就算在人家屁股后面跟着,也不想让自己成为不合群的人。我从小就是讨好型人格,上学讨好同学,放学讨好父母,上班时唯唯诺诺,下班是最后一个。我一直都算是父母的骄傲,奖状挂满墙,比赛就拿奖,起码在我上大学之前,我还是“别人家的小孩。”但“内向、稳当、安静”这些形容词在我选择北漂那一刻起,突然变成了“不会来事、没眼力见、主意大。”30岁了还没有稳定的工作,没有组建家庭,我成为让他在家庭聚会上抬不起头的那个人。这几年他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“我有一个学生,他多么多么的优秀。”我安慰我自己,他对我不满意,是因为见过的聪明孩子太多了。那是我至今跑得最好的一次,400米的体测,我跑了第二名。在梦里第一名距离我只有半步,我眼前一片光晕,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,我尝试着超过她怎么也超不过去。“你让让我怎么了,你拿过那么多次第一了,就不能成全我一次吗?和这三位朋友聊完,我想到了前阵子看过的一部家庭综艺《是女儿是妈妈》。嘉宾中陶昕然的妈妈就是一位老师,在节目里陶昕然被主持人问到“小时候挨过揍吗?”已经成为母亲的她,回忆起小时候被打的经历依然会忍不住痛哭。她的妈妈也承认打她是因为自己的虚荣,作为老师的孩子,就应该名列前茅,要是比不过别的孩子,会觉得自己脸上无光。东亚小孩都接受过的打压教育,在教师子女的家庭里被无限地延长和扩大。有人说:“我们花一辈子时间等待着父母给我们道歉,他们花一辈子时间等我们和他们说谢谢,而我们都得不到想要的。”但对于这三位教师的孩子来说:比起那句迟到的对不起,他们更想要的是说不原谅的勇气。